“又不悔改他们那些凶杀的事。”
新约-启示录第九章第二十一节
第一章事到如今,左右为难
当然,将来人们是会谈起我们的。我们对此并没有丧失希望。因为凡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其真相迟早总会为人们所知。但是,原来没想此事绝不会很快发生,总要等到我们这些人大部分去世之后,而且将是在环境完全改观的时候。我把自己看作古拉格群岛史的编纂者,一直在写啊,写。可是,对于生前能看到它问世,我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历史的进程经常以其意外转变使我们吃惊,就连最有洞察力的人也不例外。我们未能预见到这一切将会怎样发生。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可是,竟然一切都突然颤动起来,开始有所进展了。于是,刹那间,通向这个社会的深渊的门扉仿佛微微开了一道小缝儿,而且有两三只真理的小鸟居然趁着那门扉还没有重新长久地关闭之前得以飞了出来。
我有多少前辈未能写到底,写出的东西未能保存下来啊!他们未能坚持到最后,未能攀登到上面来!而这种幸福却落到了我的头上:我得以在铁门扉重新关闭之前,从它的缝隙里把极少的一点真相第一次传递到外面去。
立刻,这点真相,好似由反物质所包围的物质一样,爆炸了!
它爆炸了,随之发生的是读者来信的激流滚滚而来,尽管这也是意料中的事。然而,接着便是报刊文章的激流冲过来了,但那激流是透过咬牙切齿声、压抑着憎恨和满心不快冲过来的,这样一些满篇赞扬俗套的官样文章委实令人厌恶。
当从前蹲过监狱的人们听到所有报纸一齐发出的这片叫好声,得知有一本关于劳改营的小说“问世并受到报界吹捧时,他们一致断定:“这又是杜撰!难为他们想得出还要借这个题目来造谣!”的确,要说我们那些通常言过其实的报纸会突然热心地赞扬起真理来,这确实无论如何也很难设想!有些人则对我的那本小说干脆连看也不看一眼。
可是,当他们一旦开始谈它的时候,却不约而同地拼发出一片呻吟声——那是喜悦的呻吟,也是痛苦的呻吟。于是,信件又像雪片一般飞来了。
这些来信我都保存着。我国同胞们是极少有机会说出自己对社会
问题的看法的,以前的囚犯尤其如此。要知道,他们曾经多少次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信念,曾经受过多少次欺骗啊!但是,这一次他们相信了:一个真理的纪元终于开始。现在可以堂堂正正地说话,可以大胆地写作了!
但是,当然,他们又一次受骗了。这已是第多少次了啊!
“真理取得了胜利,但是迟了!”他们这样写道。
实际上甚至比这还要迟,因为它根本没有取得胜利
自然,确实有一些头脑清醒的人,他们不肯在信尾署名(余生无几,我还要自已保重呢!”),或者就在报纸上吹捧得最厉害的时候向我提出了这样的问题:“我很奇怪,沃尔科伏依怎么会同意你发表这部小说的?我很不放心,你现在是否又被关进了加强管制工棚?请速回信。”或者就干脆问道:“怎么搞的?怎么还没有把你和特瓦尔多夫斯基”关起来月
就是这样。是他们的捕兽夹子卡住了,一时没有发动起来。那么.沃尔科伏依之流该怎么办呢?只好也抄起笔来,也写信,或者就给报纸寄反驳文章。他们中间有些人还确实有点文采呢!
从这第二种来信的洪流中,我们懂得了应该怎样称呼这些人,也就是知道了这些人自己是怎样称呼自己的。过去我们一直在寻找一个恰当的词,曾把他们叫做什么“劳改营的统治者”、“劳改营主人”或“劳改营首长”不,他们叫“实际工作者”!噢,这个词可太漂亮,太妙了!要说是“契卡工作人员”吧,也不大贴切,于是他们自己找到了“实际工作者”这个词。
这伙“实际工作者”在信里写道:
“伊万-杰尼索维奇天生是个善于拍马的人!”
(b-b-奥列伊尼克,于阿克纠宾斯克市)
“舒霍夫这个人既不使人同情,也不叫人尊敬!”
(马特维耶夫,于莫斯科)
“对舒霍夫判刑完全正确把囚犯放出劳改营外,他们有什么事可干?”
(西林,于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市)
“对这些灵魂卑鄙的侏儒判刑太轻了!我丝毫也不可怜这些卫国战争中的败类!”
(e-a-伊格纳托维奇。于基莫夫斯克市)
“舒霍夫是个害人的老手,是一只狡猾残酷的胡狼。他活着就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皮!”
(乌斯宾斯基,于莫斯科)。
一作者不去描写那些最忠诚的人们在一九三七年是怎样死去的,却选择了一九四一年的劳改营来描写。可那时被关进劳改营的大都是些只顾自己的家伙户一九三七年的时候就没有像舒霍夫这类人。当时那些人是在忧伤中默默死去的,他们当时想的是:这是谁的需要?”
(潘科夫,于克拉马托尔斯克市)提到劳改营的内部制度时,这一类人在信中说:
“为什么要给不劳动的人那么多饭吃?他们的精力反正用不完我看,对待犯人们还是过于宽大了。”
(戈洛温,于阿克摩林斯克市)
“至于伙食标准,不应忘记他们不是在疗养院。他们只应通过诚实的劳动来赎罪。这部小说侮辱了内务部的士兵、军士和军官们。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但是这个人民被写成了什么样子?——被写成了一群‘鹦鹉’、‘糊涂虫’、‘笨蛋’。”
(巴祖诺夫上士,于奥伊米亚肯市。五十五
岁,在劳改营服兵役到老)
“劳改营里滥用职权的行为比其他任何苏维埃机关(!)都少。我敢肯定,现在劳改营里的制度比从前严厉多了!
警卫人员并不知道是什么人、为什么事在坐牢。”
(卡拉哈诺夫,于莫斯科近郊)
“我们这些执行法纪的人也是人,也希望自己有一番作为:我们也并不是总向那些倒下去的人开枪的,而且我们自己也冒着危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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