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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笔记（第1页）

晨

清晨的森林散发着潮湿的令人兴奋的气息，风不时从远处滑过来，掠过林中的矮小灌木远去，听得清夜渐渐逝去的隐秘而模糊的声音和密密的树木在阴暗中发出的微弱喧噪，从头顶疏开的树枝罅隙望上去，深蓝色的天空中闪烁着几颗星星，登上一个土堆，看见明月还在向西坠落，转身却看见又一轮早起的太阳，也是一袭清淡的辉光，蛋青一样散淡而苍白。

月亮慢慢西去，太阳却在升上来，时而露出，时而被几片浮云遮住，觉得今天似乎应该是阴天，然而始终没有阴，天却慢慢亮而暖和起来。

遍地绿绿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矮小植被，愈远愈绿，终于如墨般黑，惊慌失措的小野鼠飞快地从草地上跑过去，转眼又不见了踪影；不多时，一条草绳颜色的蛇才慢吞吞地从树后爬了出来，盘作一团，太阳斜了斜的工夫又慢吞吞地溜进草地黑一般的绿里。

森林的早晨如此和谐，即使是生物之间的争斗仍在这样的清晨如此平静，我站在高处，自由地呼吸这芳醇的空气，四肢觉得是多么的爽快，我的心被莫名的激动包围着，象鸟儿一样振奋，使我对以后旅程充满了信心，总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在飘泊的人生羁旅中突然出现，让我们更懂得爱和享受，比如眼前这一个美好的晨。

下雪了

晚上不知什么时候下雪了，早晨起来才看见满山满野的白，山的青全被没入白里，似乎是用一件白色衣服裹住了自己的躯体，到户外去，蹲下来轻轻拈起一朵小雪花，待还没看清时就已变成一滴晶晶亮的水珠流下来，忽然一只黄毛野兔就从不远处窜了过去，留下一排足印，消失在白土堆后面，而它缩身的地方呈现了一团黑。

秋天的野外

正是秋高气爽天空淡远的好天气，我们一行四人提了两支单筒猎枪走了河滩。

沿一条依河或远或近的小路前行，路边树木丛生，时时得拨开伸到路中间来的枝桠，旁边的小河水是或有或无的，一段偶而低了地面，便咕咕嘟嘟冒一股水出来，迤逦而行，总不见枯竭；偶而一段高出地面便成了干涩的河道，铺了满河床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或见一苹果园，果实已被摘去，只空余了干干的树和枝头几片叶子，还有一两间夏日里看果实的小草棚，旁边一圈栅栏还在，满地黄叶铺得厚厚，踩过去松松软软，有簌簌的声音从脚边传来，清爽的大自然里空气是潮润的，不似往年的那般干燥。

举目远处是不见边际的平原，尽头是黄河，接天处蓝成一色，下边是浩浩的黄，那是衰竭的蒿草，河草蓬松，踩下去齐膝深，无水。老尤说蒿中草、草中蒿、里边就有兔子巢，于是摸出火柴，点燃了一把干草，草呼呼烧起来，河边风大，一会儿便弥漫出来，红红的火一边倒去，熄灭的地方是一片黑色，灰烬迎风飞扬起来。

烧了半天，我们仍没看见一只兔尾巴，大家干脆不打猎了，说到河滩边歇歇吧，于是一股劲从蒿草中过去来到河前，只见看见一河浑浊的铜汁，平稳地向东流去，站在岸上，你会感觉到整条河在移动，甚至会在一刹间感觉它是一条流动的整体的生命，而不是一滴一滴汇成的河水，黄河到了下游比较平坦，失却汹涌的气势，看不见的尽头处，隔岸是山西万荣，一山连绵，舞着荡漾着远去，瞬间有了一种万世东流水的嗟叹，觉得自己浪费了多少短暂人生的宝贵时间。

时而轰隆声传来，像黄河在地底发出的心音，我朝河心扔了一块石头，隐而没了，水泡也没溅起一个，人投入社会不也是这样的么？石可以沉入水底，而人怎样才能融进这个社会呢？要学石头一样的深入才行，深入才能看清社会里最底层最深蕴的东西。

完稿于一九九五年一月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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